瓶邪



呼吸象征着生死轮回，是维持人体基础代谢的最简单动作。张家族人自小训练呼吸的节奏和强度，为求在恶劣环境中最大限度地利用氧气。在他一生中经历的险境中，氧气缺乏的情况比比皆是。他能感受到身边黑瞎子呼吸频率绵长浓厚，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，在黑暗中人的恐惧会被放大，慌乱使本有的冷静丧失，黑瞎子作为一个“病人”，却还在克制。

这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已经熟悉了黑暗，张起灵闭上眼睛，感觉自己的思绪正融入空气中，从发丝开始变得轻盈，体温下降的程度被他预计在内，之前的放空是他下意识做出的选择，但这次的情况非常凶险，他破天荒的，将大脑的记忆打开。

洞穴是干燥的，但他嗅到了一丝水的味道，然后他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正驰游在水下。比起他们所在海域更加深蓝的颜色，甚至还有一些生物游过。他曾经丧失过记忆，但他清楚得明白，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。在前面的水中，男人静静地悬浮着，他只穿着普通的衬衫，没有氧气瓶，张起灵对于人脸的记忆不强，因为有更多的突触为历史所用，但吴邪的脸不一样。

这是发生过的事。

他过去拖住了他的身体，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，转念之后便是陆地。本应该出现的胖子没有出现。

吴邪的嘴唇发白，呼吸微弱，张起灵凝视着他的脸庞，感受到他生命力的流失。他仔细判断情况后得出的结论是，他必须分享空气给他。

渡气的方式需要嘴唇相碰，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一直为他所避免，如果对象是吴邪，不会那么讨厌。

一千零一，一千零二，一千零三......张起灵甚至不需要默念，对时间的掌控让他足以得心应手，但他没有。也许是面前的生命对他来说，不止是有意义这么简单。

意义是他的追逐，而他说过，自己会成为他的意义。

吴邪的睫毛轻轻颤抖，他睁开了眼睛，随即，张起灵又一次陷入了黑暗。这一次的吴邪独自一人在空荡的房间中，捂着鼻子，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，他的眼角有着细纹，却还是很年轻的模样。

“小哥？”

张起灵点头。

“没用费洛蒙也能看见你......”吴邪很虚弱地笑笑，“你变成油条了吗？”

“还没有。”张起灵听见自己这么回答。

“那你听着，不管怎样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。”
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，鲜血不断地从鼻腔和口部涌出，他的身体蜷成一团，张起灵用了力气才让他把手从脸上分开，红色和苍白，皮肤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。张起灵只能想到一种古老的方法，就像他曾经用这个方法救回吴邪一般，触碰了他的双唇。铁锈味和烟味夹杂，细小的气流穿梭，当他离开时，面前的吴邪穿着棕色夹克，目光很冷。

“我会用一生去找到他。”

在他泠泠目光注视下，张起灵捂住了自己的口鼻，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，而他觉得掌心一阵粘腻。

“哑巴。”黑瞎子叫他，“你在......”

他动用了一部分能量表达自己的惊讶。

张起灵把手拿了下来，那是某种透明的液体，是旁人认为不存在于他身上的东西。而他这才明白，呼吸就是他和吴邪的沟通，呼是死，吸是生，他们是生死，是永不可分。

“我们，等着他。”





水和呼吸真与他们有缘呐。